第161章 暗夜余烬真相渐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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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雾未散时,苏然的马蹄已叩上咸阳宫的青石板。
他怀中的青铜鬼面仍带着地道里的阴寒,贴着心口处像块冻硬的铁。
古戒在掌心灼得发烫,仿佛有活物在皮肤下跳动——自星陨出现那刻起,这枚伴他穿越数朝的古物便再未安分过。
\"苏先生。\"嬴政的声音从前方传来。
帝王已换去染血的玄色锦袍,左臂缠着新换的素帛,却仍挺直脊背坐在玉辇上,\"朕让太医院的人在偏殿备了伤药,你先去处理。\"
苏然勒住马,看见帝王袖中渗出的淡淡血渍。
地道里那枚透骨钉擦过嬴政时,他明明挡得极快,可那刺客的力道竟能穿透他的刀风。\"陛下的伤......\"
\"无妨。\"嬴政抬了抬手,车驾便继续向前,\"联要去见蒙恬,问问城防部署。
半个时辰后,偏殿议事。\"
玉辇转过朱漆影壁,苏然望着那抹玄色消失在廊角,喉结动了动。
他摸出鬼面,指腹划过青铜上斑驳的纹路——守夜人图腾的每一道刻痕都像在发烫。
刺客临终说\"你们杀不死他\",鬼面人提\"星陨之夜\",还有东边天际那抹赤红星子......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撞成一团。
偏殿的炭盆烧得正旺,董雪已候在门口。
她今日穿了月白襦裙,发间只插一支木簪,见苏然过来便迎上:\"我让小厨房煮了姜茶,先生先暖暖身子。\"说着伸手要接他怀中的鬼面,指尖刚碰到青铜便缩了缩,\"好凉。\"
苏然把鬼面放在案上,看董雪的指尖泛着青白。
她总这样,明明自己畏寒,却总先想着别人。\"雪妹,\"他解下外袍搭在她肩上,\"半个时辰后李斯会来。
你记着,等会我说的每句话,你都要原样记在竹简上。\"
董雪点头,袖中摸出刻刀和半卷未完成的简牍。
她的指尖在简上轻轻一叩:\"先生昨日说要查'守夜人',我今早去了博士官署,翻到一卷《滇国志》——古滇国确有守夜人,专司祭祀星象,后来被秦灭国时......\"她突然顿住,抬眼望他,\"后来滇王一族全族自焚,守夜人从此销声匿迹。\"
苏然的后颈泛起凉意。
他想起鬼面人喉间滚出的黑雾,那根本不是凡物。\"滇王自焚......\"他喃喃重复,\"或许他们的血脉并未断绝?\"
殿外传来脚步声。
李斯的玄色官服扫过门槛,腰间玉玦叮零作响。
这位丞相今日没戴冠,白发用布随意束着,眼角的皱纹里还凝着晨露:\"苏先生召老夫来,可是为了地道里那事?\"
\"李丞相请坐。\"苏然指了指下首的案几。
李斯坐下时,目光先扫过案上的青铜鬼面,又落在董雪手中的简牍上,最后停在苏然脸上。
这位素以严苛着称的丞相,此刻眉峰微挑,像是在看什么难解的棋局。
\"陛下说,那鬼面人提了'星陨之夜'。\"苏然直入主题,\"李丞相可知,我大秦的星象官最近可观测到异常?\"
李斯的手指在案上轻叩两下。
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,苏然在朝堂上见过多次。\"三日前,钦天监报过'荧惑守心'。\"他说,\"不过......\"
\"不过什么?\"董雪接口。
李斯瞥了她一眼,又转向苏然:\"钦天监的人说,那星象本应主帝王灾厄,可昨夜突然......\"他顿了顿,\"突然变了轨迹,像被什么外力引着,朝东方去了。\"
苏然的呼吸一滞。
他想起归程时看见的赤红星子,尾焰倒悬如剑。
古戒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,他下意识攥紧拳头,指节发白:\"李丞相可知'守夜人'?\"
李斯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他盯着鬼面上的图腾看了片刻,忽然起身走到窗边。
晨雾散了些,能看见宫墙下巡逻的卫士。\"二十年前,老夫在蜀郡当郡守。\"他的声音低了些,\"有次去滇地巡查,见过山民祭祀。
他们跪的石像,和这鬼面上的纹路......\"他转身时,眼底闪过一丝锐光,\"像极了。\"
殿外传来通报声:\"陛下到——\"
嬴政掀帘而入时,带起一阵冷风。
他的左臂还缠着素帛,但腰间的太阿剑已归鞘,剑穗上的明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\"联让蒙恬加派了三百暗卫,\"他在主位坐下,目光扫过三人,\"苏先生,你说要查'暗夜',需要什么?\"
苏然站起身,鬼面在案上投下扭曲的阴影:\"需要陛下准臣下出宫。\"
\"出宫?\"李斯皱眉,\"咸阳城最近刺客频出,苏先生的安全......\"
\"正因为刺客频出,臣才要出去。\"苏然直视嬴政,\"鬼面人说那些被废的贵族在等星陨之夜,可他们的怨气从何而来?
臣想去市井里听听,那些被夺了封地的旧族,那些丢了铁饭碗的游士,他们到底在说什么。\"
嬴政的拇指摩挲着太阿剑的玉璏。
这是他做决定前的习惯。\"准了。\"他说,\"联让蒙恬拨二十个精壮卫士,扮作商队随从。\"
董雪突然插话:\"先生,我也去。\"她的声音不大,但带着股韧劲,\"我可以扮作你的书童,记录听到的每句话。\"
苏然想说危险,可对上她清亮的眼睛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他转头看向嬴政,帝王已点头:\"联的博士官署还缺个记录的,董姑娘跟着去,也算公干。\"
出咸阳城时已近正午。
苏然穿了件青布短打,董雪扮作书童,戴顶歪歪的斗笠,倒真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年。
二十个卫士扮作商队,推着载满盐巴的木车,走在最前面。
他们去的是东城的酒肆。
这里靠近旧贵族的宅邸,三教九流混杂,最容易听见真话。
刚进酒肆,浓烈的酒气便裹着人身扑来。
几个赤膊的汉子在猜拳,墙角坐着个白胡子老者,面前摆着半壶劣酒,正用枯枝在地上画字。
\"客官来点什么?\"店小二擦着桌子凑过来。
\"两斤牛肉,一坛烧刀子。\"苏然把钱袋往桌上一放,\"再给那老人家添壶酒。\"
老者抬头时,苏然看见他眼角的泪痣——和地道里刺客的画像上,某个逃犯的特征一模一样。
老者的手顿了顿,端起新酒抿了一口:\"小友好意,老汉谢了。\"
董雪在他身侧坐下,从袖中摸出块糖:\"老丈可是本地人?
我们是从齐地来的商队,想问问这咸阳城的规矩。\"
老者的目光在董雪脸上扫过,又落在苏然腰间的短刀上。
那刀鞘是黑铁打的,没有任何装饰,却让老者的喉结动了动。\"规矩?\"他笑了,\"如今这咸阳城的规矩,都是新定的。
废井田、设郡县、车同轨......\"他突然压低声音,\"可有些规矩,是刻在骨头里的。
就像那守夜人,说没就没了?\"
苏然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他端起酒碗,遮住表情:\"老丈说的守夜人,可是古滇国的?\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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