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3章 沙海余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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砰！

巨大的力量将铁砧连同他手中的能量炮一起撞飞出去，狼狈地滚落在旁边一个由巨大引擎残骸构成的凹陷里！

几乎在同一刹那！

轰——！！！！

暗红色的毁灭洪流，狠狠冲刷过铁砧刚才站立和藏身的位置！

炽烈的光芒吞噬了一切！那片扭曲的金属废墟如同烈日下的冰块，瞬间熔解、气化！连带着下方的沙地，都被硬生生犁出一道深达数米、长达数十米的、流淌着赤红熔岩的恐怖沟壑！边缘的沙砾呈现出诡异的琉璃态！

灼热的气浪和冲击波如同海啸般扩散开来，将刚刚滚落到引擎残骸凹坑里的铁砧再次掀翻，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属壁上，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，金属面罩下溢出一缕鲜血。

他趴在滚烫的金属上，剧烈地咳嗽着，耳朵里嗡嗡作响，眼前一片发黑。但他挣扎着抬起头，透过弥漫的灼热蒸汽和刺眼的光芒，看向那道熔岩沟壑的边缘。

陆尘的身影倒在距离沟壑边缘不足半米的地方。

他刚才撞飞铁砧后，自己根本无法再做出有效的规避动作，仅仅是凭借着惯性向前扑倒。那恐怖吐息的边缘高温和冲击波，狠狠地扫过了他的身体。

覆盖全身的陆尘之肤，此刻如同被烧焦的纸张，大片大片地剥落、碳化！露出了下面同样布满焦痕、甚至有些地方呈现出熔融状态的银灰色“肌肉”组织！能量回路断裂，闪烁着零星的火花，发出噼啪的哀鸣。后背那道淡金色的烙印纹路，在遭受重创后，反而如同回光返照般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，在焦黑的皮肤上闪烁着不稳定、带着痛苦挣扎意味的光芒，如同一条垂死痉挛的毒蛇。

他面朝下趴在滚烫的沙地上，一动不动。只有后背烙印纹路那微弱而痛苦的闪烁，证明着这具残破躯壳内，还有两缕意识在无尽的痛苦深渊中，死死地维系着最后一点联系，如同狂风中的两点星火，随时可能彻底熄灭。

铁砧趴在引擎凹坑里，金属面罩下的眼睛瞪得滚圆，死死地盯着那道倒在熔岩沟壑边缘、冒着青烟的残破身影。他的大脑一片空白，只剩下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在疯狂回放——那个被他定义为“神选垃圾”、浑身散发着烙印臭味的家伙，在能量耗尽、濒临崩溃的最后时刻，不是自保，不是逃跑，而是用尽最后的力量，撞开了他！

把他从必死的熔岩吐息下撞了出来！

为什么？！

拾荒者混乱的思维如同被塞进了一台高速搅拌机。刻骨的仇恨（对烙印）、对沙虫的恐惧、劫后余生的眩晕、还有此刻如同毒刺般扎进心里的巨大困惑和…一丝极其陌生的、让他浑身不自在的震动，疯狂地撕扯着他。

烙印是“神选”的标记，是奴隶的印记，是带来无尽灾难和死亡的瘟疫！他亲眼见过那些被打上烙印的人，眼神是如何一点点变得空洞、冰冷，最终沦为“神”的傀儡，将枪口对准曾经的同伴！他见过烙印如何扭曲生命，将活生生的人变成行尸走肉！他对烙印的仇恨早已融入骨髓，刻入灵魂！任何带着烙印气息的东西，都该死！

可是…眼前这个家伙…

铁砧的目光死死钉在陆尘后背那道清晰无比的烙印纹路上。那光芒微弱、混乱、充满了痛苦的挣扎感，每一次闪烁都带着一种被强行束缚、被疯狂抽取的虚弱，和他记忆中那些稳定、冰冷、如同完美电路板的“神选”烙印截然不同！这东西不像控制他的枷锁，倒像是在疯狂地啃噬他、折磨他！

还有刚才那道幽蓝的光束…那撕裂空间、带着一种连铁砧灵魂深处都感到悸动的排斥感的力量…那绝对不是“神选”的东西！那力量爆发时，烙印纹路明显被压制、被排斥了！

再想到对方那非人的速度、那覆盖全身的奇异“皮肤”、那冰冷的眼神…还有最后那舍身的…一撞…

无数的碎片在铁砧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冲撞，一个荒谬绝伦、却又带着某种恐怖可能性的念头，如同破土的毒芽，不可抑制地钻了出来：

这家伙…难道…不是“神选”的傀儡？难道…他也是烙印的…受害者？甚至…反抗者？！

“吼——！！！”

沙虫之王那饱含剧痛和暴怒的咆哮再次炸响，打断了铁砧混乱的思绪！这头洪荒巨兽被自己吐息制造的熔岩沟壑短暂阻隔，头颅侧面那巨大的伤口依旧在喷涌着暗黑的血液，但它显然并未打算放弃！它那庞大的身躯在沙地下剧烈地翻腾，巨大的骨刺和金属补丁在沙丘上拱起恐怖的轮廓，目标依旧牢牢锁定着倒在熔岩沟壑边缘的陆尘！它要彻底碾碎这个给它带来重创的虫子！

死亡的威胁再次逼近！铁砧猛地一激灵，拾荒者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混乱的思绪！

跑！必须跑！沙虫之王被重创，正是逃离的最佳时机！带上那个残破的家伙？开什么玩笑！那就是个累赘！一个随时会引来“神选”或者再次激怒沙虫之王的定时炸弹！让他在这里化为沙虫的粪便，才是最好的结局！这才是废土的法则！

铁砧手脚并用地从引擎凹坑里爬起，抓起掉在旁边的改装热能步枪和那把大口径能量炮（后者枪管已经过热得发红）。他最后瞥了一眼倒在熔岩沟壑边缘、如同焦炭般一动不动的陆尘，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，随即被一种惯性的、根深蒂固的冷漠和自保的狠厉取代。

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，转身就要朝着沙谷边缘崩塌形成的、相对容易攀爬的沙坡冲去！

就在这时！

嗡…嗡…嗡…

一阵极其微弱、却异常清晰的能量波动，如同垂死心脏的最后几下挣扎跳动，穿透了沙虫之王的咆哮和风沙的呼啸，钻进了铁砧的耳朵。

他猛地顿住脚步！

那能量波动…来自陆尘的方向！不是陆尘本身，而是…他手边沙地上那个布满裂痕、早已黯淡无光的白金核心！

零之核心！

这个被铁砧下意识忽略的金属疙瘩，此刻正发出极其微弱的嗡鸣。核心表面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痕里，有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、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幽蓝光芒在极其缓慢地、断断续续地流转。每一次流转，都伴随着一次微弱的能量脉冲。

同时，铁砧眼角的余光捕捉到，陆尘那焦黑碳化的手指，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，指尖正对着零之核心的方向。仿佛两者之间，存在着某种超越物理接触的、无形的链接。

【…检测…主体…生命信号…濒危…】

【…核心…强制唤醒…最低维持…】

【…环境扫描…沙虫威胁…持续…】

【…建议…撤离…坐标…战舰残骸…破洞…内部…相对安全区…能源…微弱…存在…】

断断续续、微弱到如同风中残烛、充满了干扰杂音的电子意念流，并非通过声音，而是如同某种精神力的涟漪，极其勉强地扩散开来，传递到了近在咫尺的铁砧的意识中！

这突如其来的“声音”，如同惊雷般在铁砧脑海中炸响！

这个金属疙瘩…它…它有意识？！它在传递信息？！它在试图保护那个残破的宿主？！它甚至给出了逃生的坐标？！

铁砧僵在原地，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劈中。拾荒者见惯了各种机械造物，从粗陋的拾荒工具到战舰残骸里的智能终端，但从未有任何一种，能像眼前这个破碎的核心这样，传递出如此清晰、带着明确目的性和…守护意志的“意念”！这绝非程序设定！这更像…一个拥有灵魂的金属生命在垂死挣扎！

那个残破的家伙…那个烙印的挣扎者…还有这个拥有“灵魂”的金属核心…

铁砧握着滚烫枪械的手指，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。他猛地回头，再次看向陆尘。

沙虫之王巨大的阴影已经笼罩过来，狰狞的头颅在熔岩沟壑的另一侧高高扬起，覆盖着骨刺和金属补丁的结构在刺目的阳光下投下死亡的轮廓，深渊巨口再次开始凝聚暗红色的毁灭光芒！目标，正是下方那个渺小、焦黑的身影！

时间，只剩下最后的几秒！

跑？还是…？

废土的法则在脑海中咆哮：活下来！别管闲事！别当蠢货！

但烙印的异常、核心的意念、还有那舍身的一撞…无数混乱的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、碰撞！

“操！操！操他妈的废土！操他妈的‘神’！” 铁砧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，双眼瞬间布满了血丝！那咆哮声中充满了对自己行为的愤怒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！

在沙虫之王的毁灭吐息即将喷发的最后一刹那！

铁砧动了！

他爆发出拾荒者亡命徒般的速度，不是冲向沙坡，而是如同离弦之箭，朝着熔岩沟壑边缘的陆尘猛扑过去！灼热的沙砾和扑面而来的死亡热浪让他脸上的金属面罩瞬间滚烫！

他一把抓住陆尘一只焦黑碳化的手臂（触手之处一片滚烫和粘腻的焦糊感），另一只手则如同铁钳般捞起了沙地上那个嗡鸣微弱的零之核心！

入手沉重冰冷，裂痕密布，核心表面依旧滚烫。

“给老子起来！你这该死的‘垃圾’！” 铁砧嘶吼着，用尽全身力气，将陆尘那沉重无比、毫无反应的残破身躯猛地拖拽起来，甩到自己背上！巨大的重量和陆尘之躯残余的高温让他一个踉跄，差点栽倒！

轰——！！！

几乎在他背起陆尘的同一瞬间，暗红色的毁灭洪流如同天罚，狠狠冲刷过他刚才站立的位置！炽烈的光芒和恐怖的高温舔舐着他的后背，破烂的隔热护甲瞬间焦糊冒烟！灼痛感如同火焰般蔓延！

“呃啊！” 铁砧发出一声痛吼，脚下却丝毫不敢停留！他背着沉重的陆尘，如同负山的蜗牛，爆发出全部的生命潜能，在滚烫的沙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！目标，正是那艘断裂战舰残骸腹部的巨大破洞！那个拾荒者称之为“铁砧的地盘”的地方！

沙虫之王发出惊天动地的暴怒咆哮！到嘴的猎物竟然被抢走了！它那庞大的身躯在沙地下疯狂搅动，如同一条被激怒的史前巨蟒，朝着破洞方向急速追来！每一次拱动都带起滔天沙浪！大地在它身下呻吟、崩裂！

铁砧感觉自己肺叶像着了火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。背后的重量和高温几乎要压垮他的脊椎，沙虫之王追击带来的死亡震颤越来越近！他咬碎了牙，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，眼中只剩下前方那越来越近的、如同巨兽伤口的黑暗破洞。

冲进去！只有那里复杂扭曲的金属结构，才能稍微阻挡这头机械改造的洪荒巨兽！

近了！更近了！

破洞边缘流淌的暗红色熔融金属散发出灼人的热浪！内部的橘红色不稳定光芒在昏暗的洞口摇曳，如同恶魔的眼睛！

铁砧背着陆尘，如同扑向最后生路的飞蛾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猛地纵身一跃！

砰！

两人重重地摔进破洞内部相对阴凉的阴影里，翻滚着撞在一堆扭曲的金属支架上！

几乎就在他们摔入破洞的下一瞬间！

轰——！！！！

沙虫之王那覆盖着骨刺和金属补丁的恐怖头颅，如同失控的攻城锤，狠狠撞在了战舰残骸腹部的巨大破口边缘！

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和沙虫的疯狂嘶吼响彻云霄！整艘巨大的战舰残骸如同被巨人猛踹了一脚，剧烈地摇晃、呻吟！破洞边缘的装甲板被撞得向内严重凹陷、撕裂！大块的金属碎片如同暴雨般砸落下来！灼热的沙尘混合着战舰内部陈腐的机油味和绝缘材料烧焦的恶臭，猛地灌入破洞内部！

铁砧被震得七荤八素，耳朵里全是轰鸣。他挣扎着从一堆金属碎片里爬起，顾不得浑身酸痛，第一时间扑向被他甩在旁边的陆尘。

陆尘依旧毫无声息地躺着，焦黑的陆尘之肤下，银灰色的“肌肉”组织暴露在空气中，显得无比脆弱。后背那道淡金色的烙印纹路，在昏暗的光线下，依旧闪烁着微弱而痛苦的、如同余烬般的光芒。零之核心被他下意识地紧紧攥在手里，裂痕深处那点幽蓝的光芒似乎又微弱了一分，只有极其细微的嗡鸣证明它还未彻底沉寂。

铁砧喘着粗气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张即使在碳化下也难掩非人轮廓的脸，又看了看手中这个奇异的核心，最后目光落回那道挣扎闪烁的烙印上。

破洞外，沙虫之王那暴怒的撞击和嘶吼还在持续，每一次都让整个残骸剧烈震动，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。但显然，这头巨兽庞大的体型和残骸内部复杂扭曲的结构，暂时阻挡了它直接冲进来的可能。

相对的死寂笼罩了这狭小的空间，只有洞外巨兽的咆哮和洞内金属冷却收缩的细微噼啪声。

铁砧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，金属面罩下，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。他缓缓抬起手，不是去拿武器，而是带着一种极其复杂、甚至有些颤抖的意味，指向陆尘后背那道烙印。

嘶哑、干涩、充满了无尽困惑和巨大冲击的声音，在这弥漫着金属锈蚀与死亡气息的昏暗空间里艰难地响起，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：

“你…你他妈到底…是什么东西？”

“这烙印…它…它在‘吃’你？！”

“还有…这铁疙瘩…”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沉寂的零之核心，“它…它有魂儿？！”

“你…不是他们？”